小时候听阿嬷讲过：“一上二香三叻。”一个几十年没出过澄海的潮汕乡下阿嬷，对上世纪初大东亚的城市排名却入数家珍：第一上海，第二香港，第三新加坡。对香港和新加坡，我是有很多很多个人的羁绊在的。
初三的时候，本来我已经报名了新加坡政府资助留学的项目，可是被我妈和李丽丽背着我去学校取消了我的报名。当时我妈还不要脸的发毒誓，说什么我的报名是她去取消的，就被雷劈死。当时的我比较单纯，没想到亲妈能够说谎发毒誓不怕报应（见我2007年的时候写的梦碎新加坡）。高三的时候，我写邮件给港科大的教授，求助在父母不让我考SAT的情况下怎么能申请录取。如果我父母不发神经的话，也许我会在新加坡或者香港生活至少三年吧。
因此，后来每次去新加坡和香港，都有那种求而不得的淡淡的痛。新加坡和香港在我印象中，总是那么美好，虽然不属于我。2011年在新加坡，和彭乐每到一处，都有友好的祖籍潮汕的老人和我们搭话说潮汕话。2014年去美国前，在晚上和明熙乘天星小轮，吹着海风看着香港中环的夜景——一切都那么美好。
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。上海就不说了。记得2009年的夏天在上海虹桥镇，小区里面一半的欧洲人美国人，万圣节的晚上小孩们都出来要糖果。现在外国人都没了，只剩下湖南湖北云贵川。现在的上海和长沙有什么区别呢？
本来去年来深圳，是想着很快搬去香港的。可是很快就发现香港也不是以前的香港了。路上的行人，眼睛里都失去了光芒。一种看不到前途也无所谓的心情。对高新科技也没兴趣，对金融也不感兴趣。好像每个人都对未来没有任何憧憬。政府上上下下毫无作为，只怕承担任何责任。感觉香港700多万人都是活死人。
前几天去新加坡几天。新加坡也不是以前的新加坡了。1/3说着蹩脚的北京话，看着联合早报，假装自己是北京人。2/3的人说着蹩脚的英语，看着海峡时报，假装自己是白人。他们都自豪地说我们地上没有香口胶，所以虽然讲着别人的语言，也比北京人和白人都高贵。至于那些用潮汕话跟我搭话的老人们，估计差不多快死光了。
其实“一上二香三叻”后面还有一句“四暹五汕六棉”（曼谷、汕头、金边）。在十几年前，傲慢的上海人和香港人，看着汕头人像是看着低贱的贱民一样。现在想想真是可笑。上海、香港、新加坡人的地位，和汕头人、金边人有什么区别呢？李丽丽的婆婆，新加坡左翼青年，50年代为了共产主义理想从新加坡移民汕头，到了2010还觉得汕头远胜新加坡。她估计也还不知道金边的潮汕人没跑去法国、美国的，已经被波尔布特屠光吧。所以现在的上海、香港、新加坡的一切，十几年前也应该预见到了吧。至少现在在汕头，我可以买到菜，可以不戴口罩，可以随心所欲地把香口胶吐地上而不用被鞭刑。
